谁家白菜初长成

中原家。| 愿我们一生的分量像彼此的月光。

春生秋死.

《人间失格》书评范文!!!

鹤川:

太宰治





我的脏骨头要是也埋在这么漂亮的墓地一角,或许死后能有救。 ——太宰治



1


      时常觉得世界上飞蛾扑火的人其实太多,而真正的寥落却只可被本人敝帚自珍。如果说刻意撰写别人生死的人赚够了眼泪,那么先生字里行间就都是一段万劫不复的讣告,真心诚意想地告诫世人:我无药可救。


      日本昭和年代选择自戕的文豪不胜枚举,可终究只有太宰一个是以死为生地去结束自己“耻辱的一生”。耻辱。他可以说着衣冠禽兽的话,感受心中不喜不悲的疼痛,也可以墨守成规,不咸不淡地吐露无人理解的苦楚。生得痛苦,不如死得痛快,死亡对于先生来说并不是盛大的仪式,而从始至终是弥补过失的唯一方法,无法妥协。正如按伊藤将“私小说”分为“破灭型”与“调和型”,先生作为“破灭型”代表,他追求血肉横飞,追求灰飞烟灭。他明显区别于向往死亡庄重感的三岛由纪夫,因为他迷恋的不是死亡之美,是死亡本身。




      这或许和二人身世亦有关联。出身祖母为日本贵族血统的世家,三岛不止一次提到反感“负笈上京的少年的那种乡巴佬的野心”,对于出身乡野富豪家庭的太宰,有如《斜阳》中直治般的流淌在血液里的固有心态。同时,崇尚武士道精神的三岛与接受过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太宰也完全南北相向。尊重生死而更强调于“道义”,武士精神就如红日旗帜,万物皆可抛,唯有道义不可。那是武士无上的冠冕。


      反观太宰,其则反其道而行之。他选择死的目的在于“死好于生”,如果说在第一次殉情失败前,死更像一种尝试去完成的流程,那么殉情接连失败后的先生,更像是以必死不可之心作标榜了。若说世上大多的耻辱来自于良心的拷问,那先生却不。他非痴于情,非苦于恨,他只是“蒙受各种各样的屈辱,正独自呻吟”(《斜阳》)。这种呻吟来自于慧极必伤的敏感,在于因看透凡尘而缺失的愚钝,缺失对世界的安全感;一旦遭遇蕞尔怀疑,势必“陷入地狱”,势必“时时刻刻无不处于深深的不安和恐惧之中”。


     也势必自觉“人间失格”。




2


     然而先生举手投足仍都是风流才情。他当然能漫不经心就把匕首扎进心尖儿里去,可眼角眉梢里还是笑,还是一片露水桃花,春光尽好。你说先生那好看得近乎悲怆的笑就是你的岸,跨越生死津渡,哪怕湖底尸山骨海都不怕。可这世上谁能熬出先生的几滴相思泪?人们过江之鲫一般跋山涉水三叩九拜去见他,路上的朝拜者前赴后继。


    可先生却语气缱绻,目光平淡:“我这一生,尽是可耻之事。”




3


     或许是马克思主义对其影响,先生笔下的女性虽表面为当时日本许多女性的化身,却实则有着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这与先生的几位殉情对象亦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红尘知己,狂热粉丝,太宰所选择的始终是志同道合的同伴。在女性众多的家庭出生成长,女性思维方式对他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有人称这是“性别意识缺失”,但莫如说是这样,倒更像模糊当时社会观念中的性别界限。


    《维庸之妻》以大谷夫人“衣冠禽兽怎么了?只要活着不就好了”做结语,究其根本至少有三分对女性的赞美。其一来自对蝼蚁虽不堪一击却有着信仰的推崇,其二来自于对男尊女卑地位分化的不认同,其三来自于对女性生命感性却真实的赞美。也由此可据,太宰绝非对生命本质的,追根溯源的绝望,而是在耻辱之生中宁愿选择粉身碎骨。


     其次,太宰的性别边界模糊不在于对固有差别的模糊,而是在自然差异的基础上对思想平等,人格平等做出进一步诠释。在弥留之作《樱桃》中显而易见太宰与妻的关系,纵然不如意事常八九,也算相对融洽而和缓。但太宰一个月后的殉情对象并不是妻,亦可见其以“思想”为高标准对待不同女性,也是绝对尊重了所有人的生命。




     山崎富荣作为最后一位与其比翼情死的女性,最终以衣带相缚,共相投入玉川而亡,在十八年前,似曾相识的是那场为人诟病也传诵的闹剧,即太宰与银座女侍田边シメ子的相约殉情。和女性脱不开般的一生,即便是太宰本人也称“我想到没有女人的地方去”(《人间失格》),但他一生所受到的温柔,人情,冷暖,大多都是汲取于女性。


    而“人为恋爱与革命而生”的认知,更是映射到其笔下的人物身上。二十八九未嫁的和子选择“当革命者”,通透于契诃夫福楼拜的麾下,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这也是太宰笔下众多男性角色,或称作反向角色所没有的。他的主角若非女性即有女性精神色彩的男性,明确自己所需,明确自己所病,纤细敏感,对这个社会都曾抱有痴望。一如他本人。


    然而命线中飞溅撕裂的东西往往难逃覆灭,用飞蛾扑火之态以死相搏,不如衣冠禽兽,在泥泞中恪守野犬的生存法则。像太宰那样,生于忧患而死于顿悟,或者如三岛由纪夫的评价:“这是一种狡猾,对于强大的世俗德目理科露出受难的表情”,号啕仍可救,无泪即失格。




4


    牺牲。


    太宰晚年的作品里常呈现一派荒芜之感,一读开头哪怕万紫千红百花缭乱也觉悲凉。一切人物都在抵抗之后做出了最大的抵抗,那就是“放弃妥协”。以牺牲作为抵抗,是最代价昂贵,惊心动魄的示威。


    曾以为《奔跑吧!梅勒斯》中传递出的,是一种以牺牲失败而成就生命的完满感,这在太宰生年所有文字中都极为少见。而当再一次细读时才发现,勇士在开篇即选择“杀身成仁”的牺牲方式,「自投罗网」以发展情节。到最后“光着”的勇士终究牺牲了什么,良知与道德仍在苟延残喘,牺牲的是罪恶吗?不,坦诚也未必美德。或许这个答案只有先生明白。




    牺牲是一种美学,一种类似鲁迅先生谈及悲剧是“把美的东西撕裂给人看”的美学,因为牺牲也是一样,撕裂美而进行威胁。因此,牺牲即是悲剧。连先生自己也说,“革命尚未成功,甚至还未开始,还需要更多,更多的令人惋惜又珍贵的牺牲”(《斜阳》)。在昭和战后的年代里,一切都意味着比表面更深的东西,无论是阶级、还是经济,都在密不透风包围着每一个社会人。


    这样的年代需要有人牺牲,三岛自告奋勇地作那位牺牲者。在做通告的半个小时中,士兵纷乱嘈杂,无人听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三岛在二十多分钟的空隙间平静地转入身后的房间,面对红日旗庄严地剖腹自尽。一场盛大的仪式,即便选择这样的自戕法或许连观众都无法直视,但三岛的自我了结,冰肌玉骨。这是相反于太宰“焰火在一瞬间绽放,肉体却并未消逝,而会难堪地永远残留下去”(《秋风记》)的一种情感。一方失望于客观,一方绝望于主观。


    


    还是牺牲。那样一个颓靡不振的社会,一旦有牺牲往往成为饭后谈资,而非瞬间焰火般点醒众人。多次提及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人通常有边缘化的性格,逃避现实与纵容自我是表现之一。但生与死的权利是平等的这一论点,仍然不会,也没有被大多数人接受。直治所说的,活着的人活下去而想死的人也有死的权利,正是太宰所奉行的生死权利观。


    那样人心惶惶的交际圈给予社会底层以无穷压力,春生秋死的不安感逼迫在每一个昼夜的结束与开始。而与此同时,太宰治却俨然自己一生追寻春生秋死的人生,以死的平等权麻痹神经,自我牺牲,或者说,自我成全。


    


5


    都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痴与瘾二字即可解释太宰先生春生秋死的一生。痴、瘾二字皆为病字头,因而或许也可以说,先生或许就这么口含病苦的病了一生。


    痴与瘾都与看似能给人以救赎的那些烟酒、吗啡、两性关系千丝万缕联结着,至死方休,先生也在其中耽溺沉沦着。在社会秩序紊乱,时局动荡不安的年代中,战败的余翳挥之不去,未来在迷雾之后而无法预知,逃避而厌倦是多数人下意识的选择。太宰绝非个例。




    对于死,先生同样痴且瘾着。听过这样一种说法,“有些人自杀被救回来,或许感激万千,从此平静生活;有些人自杀被救回来,趁你一个不注意便又去跳海上吊了,这种人,是真想自杀,拦也没用”。先生便是后一种,已经无数次尝试的经历造就出谜一般的感受,我也始终相信濒死的感受一定可以上瘾。那是人对现实最猛烈的逃避,是像烟酒药物一样麻痹神经的眩晕感,让人痴迷。


     或许吧。痴即瘾,瘾即痴。




6


    在《花吹雪》中先生写道:“这个寺后面有森鸥外的墓。我不知道什么缘故森鸥外的墓在这样的东京府下三鹰町。不过,这里的墓地清洁,有鸥外文章的影子。我的脏骨头要是也埋在这么漂亮的墓地一角,或许死后能有救…”


    必生只求一死的人终于轻描淡写地娓娓道出了那一句羡慕,可那羡慕竟如此云淡风轻,如同艳羡他人糖果的孩童,说,要是我也可以有就好了呀。


   他那样不关己事般形容自己,仿佛自己活该粉身碎骨万劫不复,连死后都耻辱至极。黑暗里呆久了的人,一旦接触阳光便灰飞烟灭,可已经灰飞烟灭的人要怎么做,先生不知道,先生只是觉得该离去了,就茕茕孑立地往下一跳,万丈深渊还是过膝浅河都不管。


    宿命里是要扑火的蛾,从未在乎过花火多烈。




    六月十九日那天,我又复读了六十八年前的那篇《樱桃》。


    夫妻相敬如宾,榻榻米光亮如新,一家也算其乐融融,却单从“如履薄冰”四字内就显出无穷无尽寡淡的凄凉来。下笔之人好似终于压抑情感到一个临界点,那里家徒四壁,无比荒芜,可他仍只是皱着眉,似乎只是无奈般轻叹了一口气,好像只是循环往复的一件小事。


    直到“我这个孩子的爹却像是极端难吃似的吃着一大盘樱桃,吃着吃着把籽吐出来,又吃着吃着把籽吐出来,然后又是吃着吃着把籽吐出来,心里虚弱地叨念着:父母比子女更重要。  ”


    印象中那个为生而为人抱歉的先生,就这样一颗一颗地吞进了无比鲜红的果,循环往复着动作,吃着吃着就把籽吐出来,然后又吃着吃着把籽吐出来,好像三十八岁这一年的日子还漫长而无尽头。




    次月六月十九日,先生殉情于玉川,终年三十九岁整。


    自此,春生秋死,樱桃生忌。




fin.


高考前寒假就想写点什么…拖到现在。


太宰治的文学实在读得不深,因为文野才接触这位本该早些认识的文豪。再者《人间失格》对我的影响其实并无《斜阳》大,但或许是对日本自杀式美学的迷恋,太宰先生在我心中的地位也举足轻重。其向死而生的一生是极具魅力的,哪怕有悲剧之美在其中。


先生即是先生,所有对他的致敬与痴迷,或许一句话就够了。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之前只知道战后三文豪有难以言喻的关系(什么)最近被投喂太宰x三岛的各种爱恨情仇,大概想下一篇捋捋三岛顺带圈地自萌给自己卖卖安利。




关注我的似乎大部分都是bsd的呀…最近产不出双黑心痛不已。


后来想想大概…言为心声吧。


如果看到这里的话,吃个日本文学的安利吗?

评论

热度(780)

  1. 共5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